Goodbye Lilac
阴沉的一个雨天。
他与他相遇了。
天地仿佛都被一片沉沉的灰色笼罩着，阴冷潮湿，他举着黑色的伞站在空无一人的车站里，宽大的伞沿遮住了他的脸。
沉重的雨滴砸在伞面，一下一下，像是决心要把伞面击破。
纲吉手里提着从商店街里带回来的食材，路过这个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包裹的修长身材的男人时，忍不住多看了几眼，心里感叹地对比着自己脚上的凉拖和身上松垮的T恤，便要趟着水路过了。
“不好意思，请问，”是个听上去有些沙哑的声音，有气无力地，“请问南商店街怎么走？”
伞略往上抬了抬，纲吉便看见了伞后漏出一张白净英俊的脸庞。
心忽然就漏跳了一拍。
他见过很多好看的男人，只是从来不曾有人这样让自己在一瞬间呼吸都停滞住。
就像是久别重逢的欣喜，又像是失而复得地悲伤。太多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奇怪又复杂的感情在一瞬间占满了全身心。
纲吉愣愣地看着，眼泪不自觉地滑落而下。
好一阵才重拾起话来，“我正好要去那里，先生不介意的话，可以跟着我一起过去。”
“那劳烦了。”男人这么说着，淡淡笑了一下，异色瞳里神色不清不楚。
“没有没有……哈哈哈”纲吉装傻地笑了笑，觉得被男人看穿了其实自己是刚从那里刚回来的，把印着便利店商标的塑料袋往身后藏了藏。
瓢泼大雨。
两人逆着风走着。
男人看着那瘦削的身影，有些想哭，又觉得久别重逢是件好事，还是一直笑着，就像从前一样一直笑着，才能让自己深爱的这个少年知道一切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，自己才是守护他到最后的那个人。
直到走到商店街玻璃顶的走廊下，才松下一大口气，男人仍旧笑着看着他，却不开口。
雨水打湿的几缕发丝凌乱贴在他的脸上，精英一样无懈可击地精致面孔难得地俏皮了一些，纲吉看地不由得觉得这个男人意外的可爱了起来。
“那……那我就送你到这里了。”纲吉笑着说，“马上午饭时间了，我还要回去做饭。”
男人点了点头，弯下了腰，执起纲吉的右手印上了一吻，“我们还会再见吗？ ”
纲吉冰冷的手腕内侧被那对柔软的唇瓣灼烧着，酥麻感连带着心脏都开始震颤着。
对着这样任性又挑逗的亲吻，有些朦胧的熟悉的感觉，却又想不起一二。
“……大概……我住的离这里不远……”他慌张地垂下了眼睛，视线里瞬间只剩下男人那条笔挺的西装裤。
“午后赏光的话，我可以邀请你喝杯咖啡吗？”男人问道，“就在这里的咖啡店，我坐在玻璃门边等你。”
纲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恍恍惚惚地走回家的，打开家门的时候，狱寺早已在门口等着了，“出了什么事吗？怎么这么久？”
纲吉摇了摇头，把袋子递了过去，“抱歉，让你担心了，我碰到一个问路的人，我带他走了一段路。”
狱寺不满地咋舌，“你身上都被雨水打湿了。”
他的目光被那件湿透了的白色T恤所吸引住，一时间忘记掉了说话，愣愣地看着。
纲吉低头看了看自己，这才发现，湿透了的衣服变得格外透明，连身体都若隐若现。
“狱寺！”他推了推他，却没能拦得住这个银发男人的热情。
几乎是一瞬间，他便把手钻进了衣服里，抚摸着内里的曲线。
狱寺嘴里嘟嘟囔囔着“你真的太美了。”之类的话，便连人扑倒在了玄关的地上。
纲吉再次出门，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。狱寺好容易停止了折腾，这才心满意足地去上班了，临走的时候都不忘记在自己心上人的脸颊上亲一口。
走到商店街的时候，正好看见那个西装男人在咖啡店门口，姿势优雅地端坐着。
心有灵犀一样，他看到他时，他也侧过脸看向他。
男人微笑起来，被黑色手套包裹着的手，漏出一小截白皙的皮肤，正交叉着握在一起。
“抱歉，我来晚了。”纲吉收了伞，在他对面坐了下来，男人摇了摇头，视线在他脖颈上逡巡，“我以为你不会来了。”
纲吉知道脖子上有吻痕，脸上难免红起，不自然地缩了缩脖子，“还没请教先生名字呢。”
被一身黑色包裹着的男人轻笑道“你已经有恋人了吧？”他修长的手指越过圆桌，覆在纲吉的脖颈上，目光灼灼，“那为何还要来赴约？”
哑口无言。
男人像是无可奈何一样自言自语，“我们总是这样错过，上辈子也好，这辈子也好……”
蔚蓝色的一边瞳孔里像是渗出了泪水一样，暗红色的另一边，像是渗出了血。
纲吉正在开口说什么，忽然间四周警笛长鸣，打破了安静。
许多穿着制服的人从远处跑进来，七嘴八舌地说了什么，身上的对讲机语焉不详地传出刺耳的电流声。
男人不为所动地摩挲着纲吉的皮肤，“我什么时候才能够……”
他渐低的声音被警笛所掩盖，等到纲吉回过神时，男人已经放下手站起了身，“我这一辈子地都在追逐着你，尽管你这一辈子已经不再是那个世界的人了。现在当年杀害你的最后一个仇人，我也替你杀了，那么彭格列家族从今往后便于我，再无瓜葛。”
纲吉抬头看着这个男人，“先生……我不太明白你的话……”
男人轻笑，“彭格列……允许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，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，你当年爱过我吗？”
纲吉回答不上来。
他看着他的眼泪遏制不住地在流着。
不知道缘由。
只是一到看到男人那个悲伤着微笑的神情，他只觉得满心的说不上来的悲戚和内疚。
男人自嘲地笑着，“就算这么问你，你也不是当年的你了。我真是傻，怎么还在追问这种无聊的问题。”
纲吉看着他一直微笑示人的面具上裂开了一个缺口，内里无尽的悲哀沿着裂缝倾斜而下。
蓝紫发的男人仍旧固执地在他的手腕内侧吻了吻，就如同当年无数次的临别之前做的无数次的吻别仪式，用着他一贯优雅的嗓音道别“那么，再见了。Goodbye My Lilac.”